猫是艺术家的缪斯

阿涅斯·瓦尔达

AGNèS VARDA

瓦尔达那部私密的纪录片《艾格妮捡风景》（The Gleaners and I）的开头，是一只猫好奇的凝视。当瓦尔达在片中开始定义“拾穗者”（gleaners）一词（一般来说，是指那些在丰收过后捡拾地上的麦穗的人）时，她的爱猫“茨古古”（Zgougou）（即开头入镜的那只）正亲昵地蹭着她精致的百科全书集——一套紫红色的七卷本《新插图拉鲁斯词典》（Nouveau Larousse illustré）。电影接下来发展为一篇私人的诗性散文，关于收集与丢弃——为了养料、良心以及好奇，而影片中的食腐动物，例如猫，则提醒着我们拾穗者其实无处不在。

猫，尤其是瓦尔达自己的猫，在她的视觉艺术和电影作品中总是以个人象征与见证者的身份出现。这位“法国新浪潮之母”甚至把“茨古古”的画像用作其制片公司“泰马里斯电影”（Ciné-Tamaris）的商标。“茨古古”去世后，瓦尔达还在 2006 年创作了纪念她的视频装置艺术《茨古古的坟墓》（Le Tombeau de Zgougou）。

巴尔蒂斯

BALTHUS

因为画撩拨的性感女孩儿而闻名的法国画家巴尔蒂斯［原名巴尔塔扎·克洛索夫斯基（Balthasar Klossowski）］也经常画猫。这些神秘的、会意的密友为他充满情欲的图像增添了更多的张力。这位艺术家 11 岁时结识了一只名叫米苏（Mitsou）的流浪猫，但她随后消失了，他们温柔的交往也就此中断。年轻的巴尔蒂斯便创作了一系列共 40 幅钢笔画详述他们的冒险以及他如何伤心欲绝。

这些画迷住了他妈妈的情人——诗人赖内·马利亚·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是里尔克给年轻时的巴尔蒂斯取的化名）。里尔克安排这些钢笔画以书的形式发表，书就以猫的名字命名，里尔克还为这本书撰写了前言。巴尔蒂斯早期的画作展露出了不符合其年龄的能力、表现力与情感状态。

在巴黎首次举办画展后，猫又一次成为他工作的中心。他于 1935 年创作了自画像《猫王陛下》（The King of Cats），画中苗条的他矗立在一只亲昵的猫咪身旁，那猫咪看上去满面茫然，却又双目冰冷。他 1949 年的画作《地中海的猫》（The Cat of La Méditerranée）是另一项自反性的研究，这位艺术家在画中化身为一只面目阴险的猫，准备饕餮享用一满盘的鱼。巴尔蒂斯让许多只猫住进了他在罗西尼耶尔（Rossinière）的小木屋里，直到他在 2001 年与世长辞。

克劳德·卡恩

CLAUDE CAHUN

克劳德·卡恩原名露西·施沃布（Lucy Schwob），是知名的象征主义作家马塞尔·施沃布（Marcel Schwob）的侄女。她在二十来岁的时候采用了这个中性的名字——这为她那些模糊了性别与身份界限的、私密的摆拍自拍像增添了更多的火药味。

她于 20 世纪 20 年代和她的终身伴侣（也是她的继姐）苏珊·马勒布（Suzanne Malherbe）抵达巴黎。卡恩是超现实主义者们中的激进一员——虽然她拒绝一切标签——她之后还成了二战的抵抗战士。她编造了许多假资料，用以秘密反抗占领法国的德国军队（类似于行为艺术）。这些假资料导致她与马勒布被德军逮捕并在 1944 年被判处死刑，所幸两位艺术家之后被释放了。

卡恩极度爱猫，她的作品以猫为载体持续性地挑战身份观念，她 20 世纪 40 年代晚期的系列作品《猫的方式》（Le Chemin des chats）探索的便是这一主题。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与马丁·弗兰克

HENRI CARTIER-BRESSON AND MARTINE FRANCK

“新闻摄影之父”亨利·卡蒂埃-布列松虽然三十余载都在为《生活》（Life）杂志记述 20 世纪最重要的时刻，但他本人却十分注重隐私，极少出镜。不过，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猫咪的热爱。

“是的，我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他在《名利场》（Vanity Fair）2003 年的一篇采访中解释道，“因为我活着。生活就是挑衅……我反对有权力的人以及权力所赋予他们的一切。盎格鲁-撒克逊人必须重新认识什么是无政府主义。对他们来说，无政府主义就是暴力。猫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政府主义。随便问一只猫吧。猫懂。他们反对纪律和权威。狗被训练得只知道服从。猫不会。猫制造混乱。”

卡蒂埃-布列松的妻子马丁·弗兰克自己也是一位著名摄影师。她抓拍过 20 世纪一些最伟大的思想家和天才，包括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和画家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弗兰克还以拍摄偏远社区的纪实照片、担任巴黎先锋团体太阳剧社的终身官方摄影师以及作为马格南图片社（卡蒂埃-布列松是创立者之一）的成员而闻名。在卡蒂埃-布列松 1989 年为她拍摄的这张肖像照中，他们的猫尤利西斯衬着弗兰克显赫的剪影，这个艺术家们的“无政府主义”小野兽正安然自若。

约翰·列侬与小野洋子

JOHN LENNON AND YOKO ONO

众所周知，约翰·列侬是音乐传奇人物，不过他也热爱文学和视觉艺术。在成为“披头士”成员之前，他就读于利物浦艺术学院（Liverpool College of Art），并被他的叔叔乔治·史密斯（George Smith）鼓励学习绘画。

列侬性格敏感且深情，自然适合猫的陪伴。这位著名的艺术家自幼就跟猫格外亲近，他每天都要骑车到伍尔顿（Woolton）鱼市为他的宠物们买鳕鱼。列侬还经常画猫，许多作品收录在他那本名为《忙碌的西班牙人》（A Spaniard in the Works）的集荒谬故事、诗歌与艺术作品为一体的书中。更多的猫咪画作集结在《真爱：给肖恩的画》（Real Love: The Drawings for Sean）这本他为儿子肖恩画的画册里。

列侬遇见他的第二任妻子、先锋表演艺术家小野洋子后，两人合作完成了许多作品——最著名的莫过于一系列名为“床上静坐”（Bed-In）的实验性抗议表演。两人也都喜欢猫。俘获了列侬芳心的猫有小矮子（Tich）、蒂姆（Tim）（在雪地里捡的流浪猫）、山姆（Sam）、咪咪（Mimi）（取自他阿姨的名字）、 巴巴吉（Babaghi）、耶稣（Jesus）（列侬曾发表“披头士比耶稣还受欢迎”的争议言论，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挖苦当时媒体的疯狂反应）、大调和小调（Major and Minor）、猫王（Elvis）（这是他的第一只猫，后来发现是只母猫）。

列侬和小野一起养的猫包括莎莎（Shasha）和米沙（Micha）（两只漂亮的波斯猫）、艾丽斯（Alice）［很遗憾，她从列侬和小野在纽约的达科他（Dakota）高层公寓的窗户跳了下去］以及沙罗（Charo）（列侬喜欢对她说：“沙罗，你的脸可真滑稽！”）。还有两只猫的名字简直荒谬，一只白猫叫胡椒，一只黑猫叫盐，这恰巧证明了这两位艺术家对抵抗传统的奇特信仰。

林璎

MAYA LIN

风景画家、著名建筑师林璎因她设计的独具一格、庄严肃穆的华盛顿越战纪念碑而闻名。迈克尔·卡塔基斯（Michael Katakis）曾拍下她在纽约工作室里与她的猫安静共处的画面。

林在俄亥俄州的东南部长大，从小就与动物亲近。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个小时独自投喂后院里每天来找她的小动物们。她曾在美国公共广播公司（PBS）的一场采访中透露：“我想成为一名动物行为学家，也想做兽医，只要和非人物种相关的都可以。直到现在，我都对科学非常感兴趣。艺术是我的另一面。”

林 2012 年的项目“我们丢失了什么？”（What is Missing?）是一个互动网站，展示已消失的、灭绝的物种的音频、照片与文字以纪念它们。

巴勃罗·毕加索

PABLO PICASSO

人们称赞毕加索灵巧画作里的残酷与激情——这也可以用来形容他的个人生活与情感关系——但动物王国却勾起了毕加索的柔情。在这位 20 世纪大师的艺术作品里，猫与他痴迷描绘的女人们一样重要，他们出现在他传奇生涯的多幅画作中。

1904 年到 1909 年期间，年轻的毕加索住在巴黎蒙马特区（Montmarte）的洗濯船（Le Bateau-Lavoir）社区，在那里他结交了一只暹罗猫，他时常在街上游荡，他给他取名为猫咪（Minou）。

1954 年，毕加索已七十多岁，野兽派画家卡洛斯·纳达尔（Carlos Nadal）拍摄了一张他在法国瓦洛里（Vallauris）的家中与一只虎斑猫的照片（虎斑和他的条纹衬衣很搭）。纳达尔说，这只猫自始至终黏在毕加索的身上。

帕蒂·史密斯

PATTI SMITH

帕蒂·史密斯在 20 世纪 60 年代晚期至 70 年代的纽约艺术圈里是一个传奇。她从新泽西的一所师范学院退学，也从费城的一个工厂离职，只带了一些艺术工具和几块钱就只身来到了纽约。而与当时还不知名的摄影师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的相遇则开启了她人生美妙的新篇章。

这对爱人、永恒的灵魂伴侣为了艺术创作而挣扎与牺牲（这期间他们主要从事绘画）。后来，他们住进切尔西酒店（Chelsea Hotel）的 1017 房间，结识了一批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艺术家、激进分子和怪胎。

史密斯用她的作品集抵押房租，混迹于一群包括詹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哈里·埃弗里特·史密斯（Harry Everett Smith）、威廉·S.巴勒斯（William S. Burroughs）、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格雷戈里·科尔索（Gregory Corso）在内的地下偶像中。

这位“朋克教母”一直以绘画、照片、文字与音乐为素材，尝试融合多种艺术种类与形式。2010 年，史密斯获得普瑞特艺术学院（Pratt Institute）的艺术学荣誉博士学位，她在离开纽约后经常去那所校园，因为罗伯特和其他一些朋友在那里上学。

在史密斯的成名路上，许多只猫咪担任了守护者的角色，这些喵喵叫的缪斯出现在这位艺术家的多幅画作中。若被采访，这位艺术家-表演者无一例外地会至少提及一次自己的猫咪朋友。艺术摄影师弗兰克·斯特凡科（Frank Stefanko）以为摇滚巨星［例如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詹尼斯·乔普林、弗兰克·扎帕（Frank Zappa）］拍摄肖像照闻名，他记录了史密斯如何在音乐世界崭露头角——包括这张 1974 年她与一只做着白日梦的黑猫的合影。

2008 年的纪录片《帕蒂·史密斯：生命梦想》（Patti Smith: Dream of Life）记录了史密斯与她的橘猫的温馨一刻，她正为依偎着她的猫咪温柔地弹奏法布里奇奥·德·安德烈（Fabrizio De André）的小夜曲《爱情来来往往》（“Amore che Vieni, amore che vai”）。

萨尔瓦多·达利

SALVADOR DALí

从不满足于墨守成规或是像我们这些苦工一样循规蹈矩的古怪的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养了一只哥伦比亚豹猫（Colombian ocelot）当宠物。虽然外形很像家猫，但这个品种领地意识极强，是凶猛的斗士。

达利珍爱的这只豹猫名叫巴布（Babou），他享受着最优质的生活，包括法国号邮轮（SS France）上的奢华旅行、宝石项圈、登顶埃菲尔铁塔以及高级餐饮。传说巴布曾陪着达利光临一家曼哈顿的餐馆，高贵的他就拴在桌边坐着。这只异域猫咪的出现吓坏了一位顾客，但肆无忌惮的艺术家却向她保证巴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只是被画成了这样，故意模仿他野外的亲戚。

达利在纽约停留的时候住在高雅的瑞吉酒店（St. Regis hotel）供人们朝拜，不管是普通会面还是在酒店大厅的签名会，巴布都陪伴左右。这只斑点猫最喜欢睡觉的地方是一个空的电视机，不过在达利西班牙的家里，他更喜欢在橄榄树上打盹儿。当然，那是在他没有和当地的流浪猫玩耍或是撕扯他主人的袜子的时候（撕袜子很明显是他最爱的消遣）。

藤田嗣治

TSUGUHARU FOUJITA

因为画美丽的女人与猫而获得称颂的一生是很幸福的。藤田嗣治的版画以及他运用了西方油画技巧的日式绘画（这在 20 世纪早期是一种独特的手法）从不乏艺术吸引力。

身处蒙帕纳斯（Montparnasse）生机勃勃的文化圈的中心，这位日本画家吸引了诸如胡安·格里斯（Juan Gris）、巴勃罗·毕加索以及亨利·马蒂斯等顶尖艺术家的注意。这位古怪的画家独树一帜，发型仿照埃及雕像，身着紧身短上衣，露出手表图案的文身，有时还会戴个灯罩当帽子。不过在抓人眼球方面，藤田猫咪画作中那优雅、曲折的线条可以说与他本人不相上下。

（本文摘自《艺术家与他们的猫》）

[美]艾莉森•纳斯塔西(Alison Nastasi)  著

折射集 | 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

陈畅 译 

20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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