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行家：口述是 人类文学的源头

很多了不起的文本是说出来的

贾行家

贾行家说，如果他是一个生活在今天的年轻人，他一定会喜欢上脱口秀。因为“脱口秀是很酷的一件事，创作者就为自己而创作，满足自己的创作欲和表达欲。”

但他是70后，在自己的青年时代已经爱上了相声。从“贾行家”这个名字就能知道，他是个听相声的人，这个名字出自刘宝瑞的经典相声作品《满不懂和假行家》。在脱口秀流行起来前的漫长年代，中国人更常听的语言艺术就是相声。

作为语言高手和“资深东北人”，贾行家认为，中国的喜剧已经出现了迭代。相声不再贡献新的文本，而脱口秀等新的形式还在源源不断贡献新的表达。

相声的标准做法是，先有“梁子”，观众一听就能明白节目的结构，在这个结构之上，所谓“正活”，故事内容是固定的，演员不能随便“外插花”，和观众做“现挂”的互动。相声演员只能按规矩诠释段子。然而脱口秀演员完全不是这样，他们要从自己生发，撰写立足于自己的文本。

“我们看脱口秀的表演，就是看演员这个人。演员的性格、观念和他的文本、现场表演是一体的，而相声演员就可以把这些割裂开来。”除此之外，表演的内容一定紧贴我们当下的生活，但是相声可以跳脱出去。

这点出了在各种表达形式日新月异的背后一个不变的本质，那就是，语言是否及物，在于它是否充分表达了此刻的生活。不管是相声还是脱口秀，甚至更早年代里的文字书写和口耳相传，所有表达的介质都是首先被内容所决定。

“我们是选择了某种生活之后，才开始写它。”贾行家说。古往今来，可能都是同一个朴素的道理。创作者首先必须忠于生活，然后才可能表达和分享。今天这个物质水平空前丰沛的现代社会，一面给人们带来了太多的花样和无穷无尽的选择，一面也留下了某种表达的陷阱，在忙碌让人忘记了坚决，习惯了用空闲来打发空闲，反而失去了那种非说不可的紧迫性。

其实相比起来，语言艺术的门槛并不算高，现在我们完全有能力去憧憬一个应说尽说、该说就说的世界。在这个过程中，最考验人的地方在于，如何紧紧贴着人们的生活半径和情感周长，在纷繁的世态中找到最为妥帖和切身的句子。一个好段子，一段好相声，一篇好文章，概莫如是。

作为一个酷爱语言、也以表达为生的“行家”，贾行家在自己的表达之路上，也面临着这样的选择。他从博客时代开始在互联网上写作，已经出版了《尘土》《潦草》两本书，现在又开始用声音工作，推出了不少热门音频，给听众解析重要的文化现象。尽管在私心里，他仍然传统地更偏爱写作一些，但他也愿意承认，在人类孜孜不倦的自我讲述的历程中，“很多了不起的文本是说出来的，人类文学的源头是口述。”

这是我们共同的起点。

作为语言艺术的观察者，贾行家始终坚持幽默与逗笑之间有本质的区别。他对比，“听完一个逗笑的段子，印象是疼，反馈全在肌肉上，而听完一段真正幽默的话，会感到某种沉浸的、会心的感觉。”

这也是杰出的脱口秀和相声共同的特点，除了让人发笑，更会让人沉浸。就像喝了一口好茶，除了刺激人的味蕾，也会在其他感官地带触发反应。他说，“真正的幽默是沉浸的感觉。”浅层的满足不会给人带来持续的快感，只有意味深长的余味，会长久地跟随我们。

贾行家还认为，语言艺术展示了许多说话的基本方法和准则。普通人说话，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去掩饰。就像赵本山说的，你该啥样就啥样，能够在公众面前把自己藏住是一个很难技巧，如果自己不具备，那么还不如保持自己原本的样子。

人们之所以在自我表达时感到紧张，是因为对自己有一个外在预期，期望给别人留下好印象，但其实个体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我们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我们已经不生活在一个通过说话去号召去呼喊的年代里，而更有建设性的未来是，每个人回到原点，回到初衷，去掉那些虚浮的缠绕的话语垃圾，忠实于自己眼前的一方天地，从而重新和他人联结，保持一种更加真诚的社会关系。

如今人们喜欢说话，尤其喜欢在互联网上各抒己见。贾行家建议我们掉转思维，与其在网上滔滔不绝，不如回到三五知己身边。

聊天这个看似平常的动作，本身已经比独处更有意义，蕴含着改变的动能。就他的观察，一个人真的很可能因为在生活中不能放松地表达、与人交流，才会心生戾气，而聊天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我觉得在中国当代，很多问题的解决之道，其实就在生活中间。要是有了几个朋友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天，人们就会在沟通中建立表达的自信。对每一天的生活做出一点改变，是一种能力，每天多去和人聊一会儿，就是一次改变。”

语言能够帮助我们传播观念，理解不一样的文化和不一样的人。它给我们提供了支撑日常生活的基本力量，也能反映出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语言使人类区别于其他的物种。语言艺术家，能够用精妙的语言、严谨的逻辑、灵活的思维方式和怀有温度的观察视角，为我们的平凡生活带来别样风景，也是今日社会独立表达、谋求改变的重要途径。

雷克萨斯连续 3 年举办的 Lexus Lab 雷克萨斯思想盛宴活动，每年集结来自文化、艺术、音乐等各领域的思想者们，通过语言这种富有温度、直抵人心的方式，来分享自己独特的经历与感悟，以展现出品牌所蕴含的“人文关怀”，为大家提供更多观察和反思生活的途径。这也是雷克萨斯与单向空间联合推出“与思想同行”这个栏目的原点，在那些引发社会共鸣的议题中，我们寻找独立思考，传递真知灼见，邀请不同领域的专家加入其中，在深思中求索，在交流中碰撞，让这些闪光的观点，为我们的生活世界提供坚实的话语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