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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0

她在别人欲望中 活过一千遍

My Favorite Book
“My favorite book”重新启动,我们回归到视频形式,邀请了嘉宾谈论他/她“最爱的书”。从普通读者到明星作家,每个人都享有同等的时间,在节目中抒发情感、讲述故事、表达思想。 这一期,演员黄璐将与我们分享蕾拉·斯利玛尼的作品《食人魔花园》中的节选。主人公阿黛尔是一位当代的包法利夫人,她和丈夫貌合神离的婚姻背后是她对生活深深的厌倦。她曾在别人的欲望中活过一千遍,在寂寞和失落间反复游走。这部关于女性的黑色童话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有很多的困惑。那时候的我整个人很抑郁,失去了对日常生活的好奇,反而对生活充满了恐惧。那段时间我在人多的地方或者和别人交流的时候都会恐惧,总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又知道没办法藏起来。我每天晚上失眠,白天精神状态也不好,因此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后来我通过拍电影的方式慢慢走了出来。当我拍了第一部片子之后,我忽然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了,找到了自己的一些优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所以文艺作品的价值和作用就在于此。因为人不是动物,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之后,心灵上的满足才是最重要的。人应该找到让自己快乐的方式,比如说看电影、文学,这些不用花很多钱,但可以令你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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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魔花园》
[法] 蕾拉·斯利玛尼 著/袁筱一 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

食人魔花园(书摘)

她突然间醒来,差一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正光着身子。她没觉得冷,就这么睡着了,鼻子顿在一个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她的胸腔在翻腾,肠子也绞在一起。她试图闭上眼睛,转过身来,想要陷入沉睡,让自己摆脱这糟糕的境地。她眼皮紧闭,深陷在床上,但是床在摇。她的舌头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吼声,脑袋里闪过一道道暗绿色的光。她的脉搏在加速,肚子里翻腾着一股股恶心的感觉。她的脖子在颤抖,肚子要爆炸了,就好像在排气之前,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她想要抬起腿,好让血液倒灌到脑中。可她没有力气。可她还有时间爬到洗手间。她将脑袋埋在马桶里,开始吐,灰色的、酸酸的液体。一阵阵恶心感要让她排出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她吐,嘴巴,鼻子,她觉得自己正在死去。她以为可以停下,但是很快就又开始了。她一边吐,一边胡乱比划着,就像一条蛇扭作一团,接着,她重新瘫倒在地,精疲力竭。

她不再动,就躺在方砖地上,慢慢地找回呼吸。她的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了,现在她觉出了冷,这可能对她有好处。她将腿缩到胸前,轻轻地哭了。泪水让她蜡黄的脸完全变形,妆容沟壑纵横。她从前往后轻轻摆动着这具不再受她控制、让她倒足胃口的身体。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觉得上颚还残留着一块食物。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她在方砖地上爬着,爬到淋浴下。她站起身,慢慢地,一点点地。她害怕自己昏倒,头撞在浴缸上,再次呕吐。先是蹲着,然后半蹲,然后再站起来。她几乎无法站立。她想扒住墙,她倒吸一口气,试图往前走一步。她的鼻子塞住了,里面全是血痂。鼻子好疼。

淋浴打开之后,她注意到,屁股间也在流血。她不敢看自己的下体,但是她很清楚,她的下体全是伤,翻了开来,肿胀着,就像一张才遭到过暴打的脸。

她几乎记不得了。身体是唯一的指征。她不愿意一个人度过这个夜晚,这一点她记得。一个人的夜晚让她感到尤其害怕,就这么看着时间流逝,永远不知道该拿这样的夜晚怎么办,一个人,在自己家里。她在自己的网页上留了言,麦迪一个小时后回应了她。

他如约前来,九点到的,带了一个朋友,还有五克的可卡因。阿黛尔装扮得很美。不能因为是付钱的就可以不那么精心打扮。他们在客厅里坐下来。她很快就喜欢上了麦迪。小平头,一张流氓脸,褐色的牙龈,野兽般的牙齿。他手腕上戴着一条链子,总是咬指甲。他很粗俗,讨人喜欢的那种粗俗。他的朋友金发,显得很谨慎。一个年轻、瘦削的家伙,叫安托瓦纳,过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脱掉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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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魔花园》作者:蕾拉·斯利玛尼

看到这屋子,他们似乎有些惊讶,很现代、精致的装修。在沙发上坐下以后,他们像两个在大人物家喝茶的小伙子,有点局促不安。阿黛尔开了瓶香槟,麦迪很快就与她以你相称,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记者。”

“记者?我操,帅呆啦!”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小袋东西,在阿黛尔眼前晃了晃。“啊,是的,等等。”她转过身,从书橱里拿出吕西安的一张动画碟片。麦迪把白粉在 DVD 上铺了六条。先敬你。货很好的。”他一直不停地重复道,他说的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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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包法利夫人》剧照 导演:索菲·巴尔特

阿黛尔几乎感觉不到牙齿的存在。她用鼻孔轻轻地啄着,有一种吸得爽到抽筋的感觉。她抓住香槟酒瓶,头向后仰去,当香槟开始顺着她的脸颊、脖颈流下来,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对自己说这就是开始的信号了。

自己不想要如此嬉戏下去。她说:“这还不够。”她想要更强烈的感受,她认为自己受得了。五次,也许是十次,他抬起腿和尖利的、骨骼突出的膝盖,顶向她的下体。开始的时候,他很注意。他和安托瓦纳交换了一个窘迫的,也许是嘲笑的眼神。他抬起腿,耸了耸肩。他不明白。接着,他就找到了乐趣,当他看到她缩成一团,听到她爆发出非人类的叫声。

后来,后来,一切皆为可能。后来,也许她就昏厥了。他们也许还说了会儿话。无论如何,她就这么醒过来了,赤身裸体地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她慢慢地从淋浴里走出来,扶着家具,扶着墙。

她抓到了一条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慢慢地坐在床边。她一身惨白,如此衰老。稍微动一动心脏就会惊一下,哪怕是稍微思考一下,墙都在转。

她必须吃点什么。喝一点清凉的、带甜味的饮料。她知道,第一口会很美味,会平息她的渴,一旦液体落在她空荡荡的胃里,她会感受到强烈的恶心,头痛欲裂。必须抵抗住。重新躺下,稍微喝一点水,睡饱。

无论如何,冰箱是空的。自从理查住院以来,阿黛尔就不再购物。房子里很脏。卧室里,衣服被扔得一地,短裤也都扔在地上。客厅沙发的扶手上一条裙子在沉睡。没开启过的信件都堆在厨房里。她最后都会找不到的,或是扔掉。她会告诉理查,最近没有信。阿黛尔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她答应要写一篇根本完成不了的文章。西里尔催她,她不加理会,后来有天夜里她给他发了一条可怜巴巴的短信,说最近她都在陪护丈夫,星期一再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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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包法利夫人》剧照 导演:索菲·巴尔特

她穿着衣服睡觉,在床上吃饭。她一直觉得冷。床头柜上堆满了半空的酸奶盒、调羹和硬面包块。只要克萨维尔有空,她就和他在勒莫瓦纳主教街的公寓里见面。只要他给她电话,她就立即下床,洗一个长长的、滚烫的热水澡,把衣服扔到地上,把衣橱翻个遍。她的信用卡早已经透支,但是她还是叫了出租车。每天,都需要稍微化一点妆,遮住眼袋,激活一下黯淡的皮肤。

她的电话响了。她敲击着羽绒被,慢慢地抬起屁股。她听见了电话的声音,但是她找不到。电话在她的脚跟旁。她瞧着屏幕,已经错过了六个电话。理查的电话,电话的间隔都是几分钟。六个疯狂的电话,六个气恼的电话。

 1 月 15 日 。

理查今天出院,他在等她。今天已经1月15号了,可她忘了。她穿上衣服。套上一条舒适的牛仔裤,一件男式的羊绒衫。

她坐下来。 

梳好头发,化好妆。

坐下。她整理好客厅,把衣服团成一团,然后倚在厨房的壁橱上,冰冷的额头上都是汗。她在找她的包。包被扔在地上,大开口,里面空空如也。

要去医院接理查。

编辑 | Vin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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