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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19他们如此评价 李敖的一生
单读
李敖这位“狂人”作家去世后,在大陆互联网形成了巨大的舆论旋风,争议的生前身后名恰对应了他复杂难言的一生:虽将盖棺,远未论定。一起来看看三十多位名人是如何看待李敖这一辈子的。
昨日(3 月 18 日)10 点 59 ,作家李敖去世,享年 83 岁。去年初,李敖被诊断出脑癌。对于终将到来的死亡,李敖也曾经颇为自诩地跟大家说:“陆游一句诗‘我死诸君思此狂’,我死了以后你们想我想得发疯。”
今年初,李敖病情再度恶化,最终于昨日去世。从未有一个人的去世,在网络上能引起诸多复杂的言论,有人哀叹一代大师的离开,有人竟然拍手称快。一如他生前的诸多头衔:倾慕他的人,尊他为作家、学者、大师,看不惯他的则视他为流氓、喷子……李敖可能太不符合大众对于传统文人的想象——“谦虚、含蓄、矜持、避世”,他简直就是这些的反义词。
3 月 18 日,单向历“忌遗憾:只要有人追忆,往事就不必如烟。” 我们梳理了 34 位名人对其生前身后的评价,其中一部分来自编辑部约稿邀请、一部分整理自网络,包括作家、学者及其前妻、旧友等。我们能从下文这些褒贬不一的评论中,感受到李敖的复杂。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对他的总体评价,才刚刚开始。他真实的影响力,也在准备显形。”
杨宗翰(作家,现任教于台湾淡江大学中文系)
我最后一次见到李敖,是在东丰街的彭家园。他点了条蒸鱼,一人独食,好像还拿了本书在看。那是一个再日常不过的中午,却也成了再难重现的台北一景。
普通读者如我感到最大的遗憾,应当是李敖生前花了太多时间在媒体上骂人。我以为他离真正的「大师」,恐怕至少还欠一本书(虽然他已经写很多部了,但是……)。
我觉得他对台湾六年级/ 70 后还有一些影响,但对七年级/ 80 后(现在 30 岁左右)就非常少。20 岁一辈恐怕对李敖更陌生了,无论是书还是人。
总归一句:李敖欠我们一本书。
廖伟棠(作家,诗人,摄影师)
怜儿甘作假丈夫,负情强爱真寡人。
几回落叶法源寺,半是烈火半依尘。
史航(编剧,策划人,作家)
李敖曾改汪精卫的青春就义诗,各添两字:“不许慷慨歌燕市,不许从容作楚囚。不许引刀成一快,不许不负少年头。”他说清末还有空子可钻,国民党统治台湾,是不许你壮烈的,壮烈了也不许别人知道,就不许别人对青春无悔。他说的没错,至于李敖自己,我想他一生皆青春,未必无咎,肯定无悔。
潘采夫(专栏作家)
我少年的偶像李敖终于结束了自己战斗的一生。上学时和学校斗被开除,年轻时和国民党斗被下狱,同时和自家同志斗蒙污名。斗完老蒋斗小蒋,斗完小蒋斗阿扁,最后和自己的那话儿斗,堪称壮烈。永远忘不了《传统下的独白》带给我的震撼、欢笑和文学启蒙。怀念这个好斗的善霸,没成学问家,成了大名士。走好。
《传统下的独白》,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0-7
林建刚(学者,专注于胡适思想研究)
关于李敖之死的四则随感:
一、威权时代青葱岁月里的斗士,娱乐时代烈士暮年里的小丑。
二、由李敖想到汪精卫,想到陈寅恪的“褚渊迟死更堪悲。”佳人与贼,有机交融在李敖八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到如今佳人难再得,贼人遍地走。
三、1962 年胡适死时,他写下了《胡适先生走进了地狱》。如今,这位文化顽童也走进了地狱。岁月变迁中,亲炙过胡适的人估计在世间的很少了。《琅琊榜 2》中,与梅长苏有过交集的人也慢慢死了,唯世间情义不变。如今,写政论争取百分百的言论自由的青年人不在了,棒子在故国大陆遍地横行。当年,《老年人与棒子》曾经如闪电般的击中过一位农村少年的心。
四、李敖的《播种者胡适》,当然是论断胡适第一等的文章。(当然,此文从立意到笔法都源于魏建功在 1930 年写的评话体文章《胡适之寿酒米粮库》)之后他写的《胡适评传》第一部也很不错。此后,他编的《胡适选集》与《胡适语萃》在传播胡适思想方面也是居功至伟。2005 年李敖神州文化之旅时,在北大清华演讲时,为自由主义招魂,乃是自 1998 年借着北大百年校庆掀起第一波自由主义思潮后的第二波关于自由主义的讨论。当年李敖从反求诸己的层面论述自由主义的灵感似也源于胡适1946 年就任北大校长时的演讲。反讽的是,李敖为报答胡适在 1960 年代借给他一千台币的恩情,花费 150 万新台币为胡适塑造了铜像,捐献给北大,希望北大校园里可以有北大校长胡适的塑像,结果北大不敢要。当年,胡适遗嘱中将自己大半辈子的藏书捐献给北大,北大却连自己老校长胡适塑像都不敢公开陈列,诚所谓“胡适将北大当北大,但北大不把胡适当胡适啊。”李敖知恩图报却报而不得,亦可见自由主义一脉在当代中国之命运也。
蔡康永(节目主持人、作家、导演)
悼李敖。他一个人身上,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他不在,那个江湖就不在了。
苏小和(财经作家)
李敖是自由意志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合体,一辈子按照自己的价值偏好吵吵闹闹,动静很大。他认为正确的事情、舒服的事情,他就努力去做,即使坐牢也是不改其志。年轻时候主张全盘西化,年纪大了,反而更加热爱华人文化,仇美仇日。这是一个以自己为正义标准的中国独立书生,一辈子从未想过自己错在哪里。
付如初 (《李敖自传》责编)
在整个出版李先生自传的过程中,我们和他的家人、助理和版代进行了密切的沟通。签合同的时候李敖先生尚能说话写字,还给我签了一本书,上面写着:“如初一见,一见如初。”拿到的时候我异常欣喜,也深感李敖最为男士、作为作者的风雅有趣。
后来,随着书的步步进展,就不停地听闻李敖先生的病情加重。一度,我们都觉得他是不是能过春节都很不确定。儿子李戡和好友陈文茜也曾发过微博。前几天跟助理商讨后续营销的时候,我们还在默默期待春天可以给先生带来生机。没想到今天噩耗传来。他在自传里曾放言,过了八十要往脑门儿上写八百才过瘾,因为他自认是李敖之后再无李敖的一代风流人物。但终究是“人生不满百”。
他一生做战士,两度因言获罪坐牢六年有余,也因大是大非上的绝不原谅树敌无数,毁多于誉;他一生勤勉笔耕,著作等身,多次创下个人书写历史之最,才情兼备;他一生风流倜傥,以瘦高白秀幼为标准,情深意重。作为他的编辑,非敌非友,置身事外,体会的是他独步时代、独步文坛、独步知识分子群体、独坐书斋、特立独行的风骨和风范。一个人活成一道风景,不容易;一个人活成一个传奇,不容易;一个人活成一本书,不容易。一个人代表一个时代,并让这个时代不显得那么荒凉和无趣,更不容易。
李敖逝世,带走了一个时代,也终结了一个时代。李敖说:要想佩服谁,我就照镜子。看到的时候我大笑,直笑到流泪。狂言背后有多少硬汉血泪呢,我不知道。他在自传里曾说:理想的死法是死在十七岁情人的大腿上,也曾说,人生死相众多,终究是无法奏雅。他总是这样,以骂世而救世,以玩世来醒世,他的悍气与斗志总是夹杂着顽皮和幽默,甚至花边和风流。他擅长自吹自擂,但他又何其清醒!有感于与国民党争取言论自由的前辈殷海光生前凄凉死后荣耀,李敖说:“公道死在活人心中,公道活在死人心里。”如今,轮到我们悼念他了,一代知识分子李敖,我们该如何给他一个评价和认知,或许还有待时日。
羽戈(青年学者)
1987 年,台湾启动民主转型,从威权时代转向民主时代。李敖的生命,正以此为分界线。作为威权时代的民主斗士,他的履历近乎完美,一个英雄的种种壮举和悲剧,皆可在他身上得到印证。遗憾的是,当梦寐以求的民主时代到来以后,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纵使与新时代的媒介(如电视、微博)并不隔膜,他的思想和思维还停滞于旧时代的黄昏。我曾打过一个比方,威权时代的李敖,位置是前锋,等到民主时代,被迫打到后卫,甚至被挤上替补席。说到底,他不变,时代变了,初心不变,角色变了。当他不能与时俱进,终将被风驰电掣的时代车轮无情碾过,零落成泥,坠入历史的垃圾堆。
关于这一点,不能说李敖没有觉悟。他写小说《北京法源寺》(这是李敖最好的作品,他的文集、全集,不管怎么编排,都将此书置于榜首),所自拟的人物,不是谭嗣同,而是康有为。他说康有为的命运与慈禧太后铸造在一起,一正一反,共同构成了一个时代,慈禧死了,康有为也老了。同理,他的命运与蒋介石、蒋经国父子铸造在一起,一正一反,共同构成了一个时代,蒋氏父子——蒋介石死于1975年,蒋经国死于1988年——死了,他也老了。更可悲的是,慈禧的死亡只是终结了一个旧时代,蒋经国则在死前开启了一个新时代,当权力者回头是岸,反抗者却泥足不前,这一比,李敖的晚年比康有为还要不幸。
宋石男(作家)
李敖去世了。他曾自称五百年来白话文第一,但他的著作,委实担不起这等自大。他的学问芜杂而粗疏,他的文字放荡而不耐看,他的绝大多数著作,只是痛骂仇敌与自吹自擂,《北京法源寺》是个例外,但那种沉痛悲凉的路子,他走了几步便放弃了。
《北京法源寺》,中国友谊出版社,2004-08
李敖的一生,聪明、现实、自恋、自大,兼具传奇与悲剧色彩。若他早去世三四十年,还不失为一代狂士,但他一直活到了 2018 年,这便让他的人生徘徊在狂士与小丑之间。
狂士是有价值观的,小丑则只有价格观。
晚年李敖不再坚守什么价值观——吾道懒得一以贯之,价值观岂为我辈设耶!然而,不再坚守价值观的人注定孤独,某种程度上,这孤独甚至比价值观不受旁人认同更孤独,几乎等于死,或者等于等死。
李敖经常谈所谓“孤独的愉悦”,在我看来很可能是掩饰他对孤独的恐惧。晚年的他对钱极度看重,他说只有钱能信赖。他长年独住在一个小屋里,很多时候连家人都不见。是钱,还有孤独,给他安全感。但孤独也同样给他恐惧。因为害怕孤独,他不时将自己藏到人山人海中去。他渴望用万人瞩目来打败孤独,让自己感觉还活着,还是小杂种,还在巅峰。然而,在台湾的李敖,继续骂政府已日益边缘,转型骂美帝也少人喝彩,最后只好漂洋过海来捧“大中华”。
王晓渔(文化学者)
我所了解的是近一二十年的李敖,所以主要把他当作娱乐明星。如果以知识人的标准衡量,李敖在近一二十年是不太合格的。
对李敖的评价在海峡两岸、不同代际之间可能会有很大分歧,这并不奇怪。这让我想起前两年去世的另一位台湾作家陈映真,对他的评价也是泾渭分明。对陈映真的分歧在于他是斗士还是花瓶,对李敖的分歧则在于他是斗士还是小丑。他们自身的复杂性,是分歧的根源。
陈文茜(政客,作家,李敖好友)
我知道这个天才一直被埋没了,整整 70 年。从“五四”之后,很难见到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中国知识分子,拥有和李敖一样的影响力。可是他一直被埋没了,一直要等到 70 岁,人书俱老,这位天才才在奇特的两岸氛围下,站上了没有人可以否认的历史舞台。(生前评价)
医生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惟一明白的是:一切都在倒数。以前是统治绑住了他的手,封住了他的嘴。如今是上天,是命运。我想要回那个笑傲江湖的大哥,但他已骑着白马远去。我们以为的永远,原来只是永远的短暂。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他数月亮,折每一个日子。(重病期间)
大多数的人一生都活在政治正确之中,是永远的顺风者,但李敖永远活在他个人价值正确中,成为永远的逆风者。(去世后)
李敖与陈文茜(资料图)
叶克飞(专栏作家)
年少时曾对李敖颇有好感,将之引为自由主义者的典范。可后来对李敖和自由主义都有了些了解,便心生疑虑。有人说过,许多华人知识分子讲起自由主义,各种名词一套接一套,十分高大上,但一说起女人,立刻露馅,变身前清时代留辫子的老顽固。李敖同样如此,所谓自由主义,无非是他当年作为反对派的一种立场罢了。一个对女性缺少尊重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心里住着一个后宫嫔妃无数的皇帝倒是真的。
詹正德(作家,影评人,台湾独立书店「有河 book」创办人)
李敖过世!一觉醒来,世界又变了。我大学时代听了三场演讲影响我此后的人生甚剧:一场陈映真,一场李国修,还有一场就是李敖;其中后二场我算是主办人,当时是李敖 65 岁生日刚过两天。现在这三位都过世了,时代也变了--我不是感叹,只是重温旧梦。
张耀杰(文史学者)
我个人觉得,李敖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他至少抗争过、争取过自己的一份权利,而且实实在在地帮助过殷海光等无能无用的读书人。至少在这一点上,大陆人没有几个有脸皮可以谴责他、抹黑他。
伊格言(台湾作家)
时代造就了他,使李敖成为此刻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准确点说,昔时那个威权的、不民主的,国民党只手遮天的台湾,使李敖成为我们心目中特立独行的、反抗者的形象。如果不是那样的时代,或许李敖的才能会以别的方式被人们记得。或许他会是一个颇有建树的历史学者,或许他会是其他的模样。而那个时代过去了。也因此,在晚近,在李敖晚年,他的反抗者的形象,在此刻开放的、近乎百无禁忌的台湾显得格格不入。
杨早(文史学者,作品有《野史记》《民国了》等)
李敖已逝,对他的总体评价,才刚刚开始。他真实的影响力,也在准备显形。从此评论者们无法再去质询,印证,批驳,阿谀本尊,哪怕公然诬蔑,也无法起逝者于地下,再作回应。这一道舆论的炼狱之门,才刚刚开启。
李敖的最大人设:吵架王。
李敖学理政见上认同胡适,文章风格更像鲁迅。他的私下为人如何,人言人殊,我们不曾亲炙,难下定评。从李敖自己塑造的文字形象来看,他确实是有意识地一反传统“君子”的那种清高形象。李敖曾说,从历史上看,君子都斗不过小人,因为君子要讲形象,要有底线,而小人无底线不要形象,不择手段。君子要想斗赢小人,也必须不择手段。
李敖的一生,确实充满恶作剧的顽童气质。这一点,让很多大人先生挠头,也让很多后生小子失色。然而,这是我最珍视李敖的一点,毕竟在中国,世故的人太多,特立的人太少,吵架王不是想当就能王蒙说鲁迅不能太多,好吧,这种人确实容易给人添堵,流行说法是情商太低。那就照柳亚子评苏曼殊的话好了,这样的畸人“不可有二,不可无一”。
韩浩月(文化评论人)
李敖对 70 后的影响最大。前面的老人对他不以为然,后面的年轻人不会喜欢他。70 后对李敖,也是又爱又恨。年轻时喜欢他的桀骜不驯,中年时想学他又学不像。亲眼看到偶像的倒塌是好事,踩在偶像的废墟上,或许能少一点狡猾与油腻。
蔡英文(学者,政治人物)
李敖是个勇于挑战体制、对抗权威的作家。他对权力者不假辞色,犀利的文笔、特异的言行,都让同时代的年轻人佩服。可以说那个因為威权压迫而寂静无声的时代,台湾社会因為有李敖这样的人,而不再沉闷。
他的过世,也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消逝。当年他所挑战的威权,已经成為历史。他笔下渴望的自由,已经变成台湾的生活方式。而他为了抗争强权,孜孜不倦留下的数百万字,永远是台湾社会重要的资产。李大师,一路好走,也请家属节哀,保重身体。
梁文道(香港文化人、传媒人)
一个知识分子的私人品德与他的公开言行有关系吗?他有桃色新闻,他日进斗金,他张狂自大,他甚至还有背信弃义;然而,这一切一切是否就推翻了他在一个社会起到的历史作用呢?
李敖的书往往是禁书,但读者却奇怪地越来越多,他赚的钱可能也因此不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投机,不知道他是不是沽名钓誉,更不知道他写那些文章的真正理由。我只知道他的书启发了很多人如我,我后来回到香港,但有更多的人留在台湾,成为当年“堂外运动”的骨干;还有一些人进入媒体,每天努力张开更大的空间;还有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观察默默地思考。李敖和他那一辈少有的用常识说话的人,在他们可能也预料不到的局势发展下,耕出了一小片土壤。后来,在这片土地上出版了一本书,叫做《丑陋的中国人》,于是守御领土又大了一点。再后来,又有一本叫做《野火集》的书,一把火般的烧焦了杂草枯枝,地就变得更肥了。
我无意夸大几个文人的作用。事实上,在蒋经国统治的最后几年,有一大批年轻人正抱着无比热情于暗夜中涌动。他们后来都是台湾转变的急先锋。当时台湾大学的学生喜欢说“每个人总得交起码三年的学费”,他们所指的交学费就是坐牢,台湾民主大学的学费。如果你跟那时正在忙着开研讨会,或者正紧张地伏在案上印传单做标语的青年说,李敖其实是个自私鬼,柏杨和龙应台也都很有问题的话——我想,他们会昂起流汗的前额,笑着问:“那又怎么样?”这些人未来的成功,吊诡地使得李敖失去了曾经拥有的光环。李敖致力争取自由,然而一个自由的社会是不再需要斗士的。
与其关心李敖的为人,我更想知道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在威权体制里活了下来,而且著述不断?他和他的先行者后来人,又是如何在重重禁制下发挥影响力?那时候的台湾执政者,又为什么可以容忍他们的存在?
陈丹青(艺术家、作家、文艺评论家)
我和李敖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他作秀比我可厉害多了。但这边的知识分子就开始骂他,要么说他只剩下俗了,要么说他江郎才尽了。我又想到西方一些例子,萨特、约翰·柏林、李维·斯特劳斯,他们都是第一流的知识分子,却不约而同在中年、晚年停下写作,非常认真地投入广播电台和大众说话,没有西方人说他们是在“作秀”。
中国人一直以为知识分子就一定要待在书斋里,而西方人却可以一方面很书斋,另一方面积极投入现实政治;一方面与政权保持一种持续的批评,另一方面又实实在在地效忠国家。
林清玄(作家、散文家、诗人、学者)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了解李敖,我们这些自命为他朋友的人,也只能看到他的一部分,然而有三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李敖是个少见的才子,他的力学深思,博览今古,光耀的灵感不时闪射,真如万斛喷泉,不择地皆可自出,读书之广,思考之深,是在这个社会中难得一见的。二、他是个少见的真人,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宁可做真小人,也不要做伪君子。”他爱恨分明,不肯怂恿乡愿和无知,文章如利剑,下笔不留情,但对于朋友和弱者却格外地宽厚。三、他是个少见的细致的人,他的细致不仅仅是表现于他做学问时的博大精深,巨细靡遗,也表现在他的生活之中,举凡他身边的每一个物件,都是经过精心的挑选,他对人的体贴几乎到无微不至的地步。
他的意志和精神力之强,很少人可以做到,他本来抽烟、喝酒、喝咖啡,可是说戒就戒,一日就办到。他长期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从未间断,饿了只吃冷冻水饺和生力面,依靠的全是超强的意志力。
我想,少年时代的李敖,是曾经想建立一个伟大的人格典型,他也努力过,可惜社会和环境没有让他朝这条路走,反而逼他成为文化的顽童。
李敖是我尊敬的朋友,我觉得这样的朋友不可多得,总像在黑暗里点着一盏灯,让我们在受到挫折时想到他,就有勇气期待更好的天光。李敖曾在谈到坐牢的哲学时,引用过甘地的一句话:“朋友们不需要掂挂我。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这儿所能做的并不比外间少。我留居在此,对我有如入校。”他认为心灵自由的人,在牢里也能像快乐的小鸟,而在牢狱外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胡茵梦(电影明星,作家,翻译家,李敖前妻)
一、自囚、封闭 ;二、不敢亲密,对妻子亦不例外;三、洁癖、苛求、神经过敏;四、寒冷恐惧,总是戴一顶皮帽,说是怕有人暗算他;五、绿帽恐惧;六、歇斯底里。
之前认定他应该是个桀骜不驯的自由派,没想到本人的气质完全是基本教义派的保守模样——白净的皮肤,中等身材,眼镜底下的眼神显得有些老实,鼻尖略带鹰钩,讲话的声音给人一种声带很短的感觉。
因为我过去对他有一个过度理想化的偏执的认同,就是说我对他不了解。我期待他的人格伟大到一个程度,甚至可以拯救很多的小老百姓。跟他深入地交往之后我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平凡的。
我跟李敖的婚姻让我从愤世嫉俗慢慢转向自省。同时从过度崇拜有才华的人、对人类社会有影响的人,也转为找到自己内在的创造力,我不崇拜外在的人,我希望活出自己的价值。
马家辉(作家、传媒人)
我基本上就唯李大师之命是从,他说的话我都说对。也是真心的欣赏,也经常关心他。因为他对我来说也不仅是一个作家、偶像,而是一个长辈、前辈,甚至有亲人的感觉,然后我当年也是为了他,而放弃了在香港读电影。放弃了当王家卫,跑去了台湾当马家辉。我就当然不会背叛他,也没有理由去背叛他,因为就算他的某些观点、某些想法,对于世界的事情的想法,我不一定需要同意,全部同意。就像胡玲你不会全部同意你爸妈的想法,可是你尊重他们、爱他们,一样的道理。更何况李先生有他的很大的魅力,他的学问、他的知识、他的幽默感,他的反应。我对幽默感看的很重,我交朋友觉得这个人有趣,有他的魅力。所以李先生真是魅力非凡。当然他这几年,身体生病出了状况,到了 70 多岁把西装一穿。有一次我陪他在凤凰卫视参观,在香港,因为他来演讲都是我主持,那种魅力还是不得了。我常在想我是女人,我爱死他,不管他几岁。
他不会把任何事情理解,他心中的永远前三名就是李敖、李敖、李敖,不管是写文章还是做人,可是他那么聪明的人,当然能够体会我的心情,所以他当时也很照顾我。我读大学的时候,他已经找我编他的选集,五十岁的选集、散文集,然后也经常让我去他家帮忙剪报,什么打杂、帮闲,做一些琐碎的事情,看他怎么待人处事,我也是非常感恩。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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