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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23俞飞鸿:出走
十三邀
她已经通过脚步声判断出许知远来了。肤如凝脂,皓目流芳,这是俞飞鸿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岁月流淌,她的容颜没有辜负光阴,眉目清晰与生动起来。
“大约是 2009 年,我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俞飞鸿,她正在谈论她自编自导的电影《爱有来生》,我一下子被她的样子与谈吐所吸引,她身上散发着一种镇定的美。”
许知远在本期《十三邀》节目一开始,便用自己的方式,展现了俞飞鸿的美丽。然而这样一位本可以同这个时代一起沉浸在浮华与热烈中的女性,却选择了一种“平淡生活”,这是逃避,还是清醒?
两次“出走”与一部电影
“我觉得我不是去见一位采访对象,而是去赴一段关于美好记忆的约会。”许知远坐在茶馆外,待紧张情绪慢慢消散,才走入室内。而俞飞鸿早就备好茶席,等待着许知远的到来。
俞飞鸿已经觉察到许知远的到来
她已经通过脚步声判断出许知远来了。肤如凝脂,皓目流芳,这是俞飞鸿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岁月流淌,她的容颜没有辜负光阴,眉目清晰与生动起来。
毫无疑问,她是一位相貌非常出众的人。
俞飞鸿为许知远斟茶,谈话也就此开始
这样的女子可有烦恼?这也是茶席甫开,许知远首先关注的问题。
俞飞鸿是浙江人,家境优渥,用她自己的话,那是一个“太正统、太传统”的家庭氛围。父亲主外,母亲主内,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一切都有其内在秩序。
可是正统的家庭氛围,给这位美丽女孩儿带来的困扰便是——很难说“NO”,很难去发脾气,归根结底是很难拥有内心自由的抒发。为此,俞飞鸿选择了第一次“出走”——考取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成为一名演员,用自己的方式面对世界。
她的第二次“出走”,是在大学后。当时她已经赴美国拍过电影《喜福会》,但还是觉得在国内可以依靠的力量太多,她想试试没有相依的日子,于是再次去美国学习 3 年。
俞飞鸿《喜福会》剧照
冥冥中的指引,在美国待到第三年时,俞飞鸿突然感觉到“我学成了。”
——有一天她穿过斑马线去停车场,用余光看到远处一辆车飞速朝自己奔来,她快速跑过斑马线,此时车在她前方才刹车停住。此时俞飞鸿跑到车前,踢着这辆车的轮胎,用所有自己学会的英文脏话去骂司机,这一刻,她终于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抒发。
“我心里不再有一个恶魔占据着我。”俞飞鸿获得了自己一直追寻的自由度。
男人,女人,男人
美丽的女子,可能更会感知到男性与女性关系的运动,也从中获知这两种性别面对的不同世界。
《喜福会》剧照,左一为俞飞鸿
俞飞鸿上大学期间饰演的电影《喜福会》,便讲述了四位女性,两代母女在苦难中的成长,从封建的中国逃离出去的母亲们,与在美国长大的女儿们,不同的故事有相同的主题,那就是为了获得爱和尊严的努力。
俞飞鸿也一直通过读书、看电影......获得人生成长。她读各种传记。武则天的传记对她自己的影响尤其大。
“为什么是《武则天》呢?”许知远问。
苏童所著的《武则天》封面
“......影视剧中老停留在她年轻的时候在后宫跟女人斗啊,什么计谋毒死女儿啊,我觉得她更大的震撼力是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她跟男人斗。在政治远见上完全跟男人......”
“你看过她那个布政计划、改革计划吗?”俞飞鸿问许知远。
“我没有。”
“非常非常非常有远见的,而且我觉得她一代帝王,给自己最后的时候留一个无字碑......男人也做不到吧。”
“可能还是身份焦虑带来的,”许知远接着说,“她还是身份焦虑,还受困于女人(这一身份)与统治者身份(之间,在当时看来的矛盾)。”
“不是,那有人焦虑,有人还是会自欺欺人。她在她的权力范围内是可以立一个(有字的碑),告诉别人我有多(伟大)。”俞飞鸿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也许是在最后一刻发现了女人的角色最终战胜了她。”许知远继续揣测立无字碑的初衷。
“我觉得不光是女人,好像也有很多远见吧......”俞飞鸿总结道。
2003 年,她遇到了《爱有来生》的剧本。剧本中的文字,在她心头久久挥之不去。这是一个发生在旧时代的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其中主人公执拗的爱情观令俞飞鸿着迷。
“执拗到有点动人。”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爱有来生》剧照
于是,俞飞鸿成为了《爱有来生》的导演。从脚本到拍摄,历时多年,终于面世。尽管这部电影获得 2010 年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处女作奖,但是票房仅 200 万(投资 4000 万)。
俞飞鸿回忆,拍这部电影时,最大的困难是天气,接连的下雨,几天几夜一刻都不停。
“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俞飞鸿说,“(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站在我房间的窗前,我看着外面的雨,内心没有起伏,没有悲哀,是一片空白。这个当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时,是没有感觉,是漠然,是空白。”
“反而一种很奇怪的镇定。”许知远说。
“出奇的镇定,”俞飞鸿强调,“镇定到自己都不能相信。”
“你说死亡之前是不是这种感觉?”许知远问。
“死亡是不是你们男人特别难面对的一个......”俞飞鸿没有回答,反而问许知远,语气更加坚定。
“恐惧啊,或者不去想,回避它。”许知远回答。
“是人生最大的恐惧吗?”俞飞鸿继续问。
“我想潜意识都是吧,我想死亡是男人身上潜意识里前所未有意识到自身的局限性和脆弱性。”
“因为男人是要掌控。”俞飞鸿快速补充道。
“对,他要对权力的渴望,或者男性的思维普遍比较单调吧。因为他认为控制感本身是重要的,但对女生来说,层次不是这样的。”许知远回答。
二人略停顿片刻,许知远突然问道:“你怎么对这个性别有这样强烈的敏感呢?因为我注意到你每次都说你们男人怎么想这个问题。”
“我觉得都不能否认这就是一个男权社会,不管多少世代都没有改变过。”
“你什么时候强烈意识到这一点的?”许知远继续问。
“我喜欢比较清醒的去看这个世界,因为你在社会权益上,或者你在社会分工,行为规范上,它一定不是那么平等的。”
“那你讨厌这种男权社会的状况吗?希望它改变吗?”
“我觉得因为我学到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认清这个现实本身,我不会轻易的去喊女权啊,或者是我认为在精神世界上,不管男女,一定是平等的。”
感谢上帝赐我平庸
“大约是 2009 年,我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俞飞鸿,她正在谈论她自编自导的电影《爱有来生》,我一下子被她的样子与谈吐所吸引,她身上散发着一种镇定的美,几年后我又在一出通俗连续剧上看到她的形象,让我颇感意外的荧幕形象,我很想知道,这其中经历了什么。”
这是本期《十三邀》一开头,许知远说的话。
而文章至此,我们更想要追问,俞飞鸿的明天会是什么样?“我一直蛮好奇的一点是,我不知道你怎么感觉那遗憾,比如说演《喜福会》,特别好的东西,但你演了很多电视剧嘛,像《小丈夫》,它是那么庸俗的一个电视剧,那么无聊的一个东西......”继成名作《牵手》后,今天的俞飞鸿,拍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电视剧。
许知远与俞飞鸿在单向空间花家地店一同看电影《喜福会》,俞飞鸿表示不敢看,那个时候的表演还很青涩。
俞飞鸿大笑:“我觉得没有问题啊,首先我不觉得它庸俗。我觉得就是个通俗剧。”
《小丈夫》剧照
“我不是说这些剧庸俗哈,我是说这些剧里,把人物高度的类型化。”许知远进一步解释。
“但那种类型我没有尝试过。”俞飞鸿此刻声音弱弱的。
许知远在采访中
“那你自己生活中最波涛汹涌的一面是哪里?我老觉那一部分被掩饰起来了,因为你看起来总是那么平衡。”思考了一下,许知远问。
“平衡是个过程,因为说实话,这可能是到了年纪大了才发现,生命本身是件毫无意义的事。那我们活的有滋有味,其实就是因为生命本身无意义,所以才会找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俞飞鸿换了一个姿势,接着说:“如果我们真的就觉得它(生命)无意义,那就太哲学了。如果不自杀(此处俞飞鸿略欲言又止,担心她的言论会带给青年们一些消极的误导,编者按),不死,那我觉得作为肉身或者肉体,一个普通人要生存下去,我情愿看到(世俗之乐,编者按),我不想过的那么哲学。我情愿活得像一个凡人。”
“这是存在主义的本质,你要给它创造意义。”许知远总结。
“对,有个特别有名的黑人模特,她也是大卫·鲍伊的妻子,她是索马里人,16 岁时放羊被发现,索马里战争的时候,她回到祖国,她坐在吉普车里,子弹就在她身边飞过,她就是那的人,她要为她的同胞做些什么。我相信如果有需要,我也应该会去。”
大卫·鲍伊和妻子伊曼
俞飞鸿吐露,她目前没有什么特别想拍的电影,虽然说,年轻时看到的那些榜样性的电影与电影人都依然是重要的,有怎样,没有又怎样?
生活上,也是同样的不期待。
“不期待反而每次碰到的都是惊喜的。”俞飞鸿说。在表演上,俞飞鸿认为自己是有悟性的,但天赋有多少,她也说不清,她看完梵高的书,只有唯一感受:“感谢上帝赐我平庸。”
俞飞鸿在坦然的享受着自己的今天,也在等待着她的明天。
关于《十三邀》
《十三邀》是单向空间和腾讯新闻联合出品的一档大型访谈纪录片。
▍主持人
许知远,作家,单向空间联合创始人。2000 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计算机系。曾任《经济观察报》主笔、《商业周刊/中文版》执行主编。已出版作品《那些忧伤的年轻人》《一个游荡者的世界》《祖国的陌生人》等。
一位带有“偏见”的主持人
一档确保客观的节目
十三位代表中国社会的嘉宾
腾讯新闻 X 单向空间
《十三邀》:观察中国当代社会切片
许知远说,他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作家,试图捕捉时代的精神,却又常常厌恶时代的流行情绪;他也是一个勉强的创业者,努力获得商业上的成功,却又不完全相信商业的逻辑。这个时代在他眼中,有着过分娱乐化和浅薄的一面,所以,他试图寻找一种方式,打破大家思维中的惯性,同时,他也希望了解这个时代中,新的动力、情绪和人们的内心世界。
《十三邀》用四个步骤去接近和呈现这些社会切片们的内心生活:许知远想要了解的;在对方公共身份中与他相遇,理解他所处的环境;进入个人空间进行思想的交流;一个知识分子的反思。
十三期节目,十三个社会切片,他们各不相同,但都是这个时代的剪影,组合之下,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表达视角:从人出发,回归时代。每一个观众也许都可以在这些切片中看到自己,找到自己在这个时代中的位置。而许知远,正是把这些切片放到显微镜下的人,是这场实验的操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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